杜甫五律《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》读记抠图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元年（766），时杜甫居夔州。俳谐体：内容诙谐的游戏之作。【《老学庵笔记》卷5（宋-陆游）：“绍兴中，有贵人好为俳谐体诗及笺启。”例如：范成大有《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》。】

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（杜甫）

异俗吁可怪，斯人难并居。家家养乌鬼，顿顿食黄鱼。

旧识难为态，新知已暗疏。治生且耕凿，只有不关渠。

乌鬼：《酬翰林白学士代书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病赛乌称鬼，巫占瓦代龟。”自注：“南人染病，竞赛乌鬼。楚巫列肆，悉卖瓦卜。”（赛：行祭礼以酬神。）【《南中书来》（唐-刘禹锡）：“淫祀多青鬼，居人少白头。”刘禹锡诗的“青鬼”或即杜诗的“乌鬼”。】

养：供养，奉养。“养”而不是“赛”，表明杜甫对乌鬼的态度。

态：交态。指世态人情。《史记-汲郑列传》：“一死一生，乃知交情。一贫一富抠图，乃知交态。”《久客》（杜甫）：“羇旅知交态，淹留见俗情。”

治生：谋生。《史记-淮阴侯列传》：“（韩信）始为布衣时，贫无行，不得推择为吏，又不能治生商贾，常从人寄食饮。”《济源春》（唐-孟郊）：“治生鲜惰夫，积学多深材。”

耕凿：耕田凿井；泛指耕种。《击壤歌》：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，凿井而饮，耕田而食，帝力于我何有哉？”《临层台赋》（唐-李世民）：“肆黎元于耕凿，一文轨于车书。”

渠：他。《太平广记》卷68：“（郭）翰送出户，凌云而去。自后夜夜皆来，情好转切。翰戏之曰：'牵郎何在？那敢独行？’对曰：'阴阳变化，关渠何事？且河汉隔绝，无可复知；纵复知之；不足为虑。’”《千松岭》(唐-顾况)：“问渠何旨意，恐落凡人耳。”

大意：夔州异俗确实可怪，这些人真的难为邻居。家家供养乌鬼，顿顿皆食黄鱼。以前认识的难有啥交情，新认识的已暗中疏远。谋生只须辛勤耕作，电商设计师唯有万事不关他人。

诗意串述：此诗首联领起。异俗可怪，斯人难邻。次联写异俗。一是家家养乌鬼。二是顿顿吃黄鱼。（“养”字重要。）三联写斯人。旧识难深交，新知暗疏远。末联宕开。谋生姑且靠耕种，这些异俗这些人关俺啥事！

西历青羌板，南留白帝城。于菟侵客恨，粔籹作人情。

瓦卜传神语，畬田费火声。是非何处定？高枕笑浮生。

原注：顷岁自秦涉陇，从同谷县去游蜀，留滞于巫山也。

青羌：古代西南地区羌族一支（服饰尚青）。《华阳国志-南中志》（晋-常璩）：“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。”《秋风》（杜甫）：“要路何日罢长戟？战自青羌连白蛮。”唐嘉州为古青衣羌之地。

于菟：虎。《左传》宣公四年：“楚人谓乳谷，谓虎于菟。”

粔籹（jù-nǚ）：一种食品。《招魂》（屈原）：“粔籹蜜饵。”王逸注：“言以蜜和米面，熬煎作粔籹。”《九日越台》（唐-李群玉）：“黄花罗粔籹，绛实簇茱萸。”

瓦卜：占卜方法。击瓦观其纹理分析以定吉凶。《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病赛乌称鬼，巫占瓦代龟。”《岳阳风土记》（宋-范致明）：“荆湖民俗，岁时会集或祷祠,多击鼓，令男女踏歌，谓之歌场。疾病不事医药，惟灼龟打瓦、或以鸡子占卜,求祟所在，使俚巫治之。亲族不相视病，而邻里往往问劳之。谓亲戚视之则传染，邻里则否。”

畲田：火耕种田。《史记-平准书》（西汉-司马迁）：“江南火耕水耨（nòu），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。”

声：声望，声名。《文王有声》（诗经）：“文王有声。”

大意：曾经过西边的青羌地，如今滞留夔州白帝城。老虎侵客让人恨，粔籹作礼送人情。击瓦占卜能传神语，火耕种田也有名声。这些是是非非谁能定？只须高枕无忧谈笑浮生。

诗意串述：此诗首联写背景。俺从成都先到西边“青羌阪”，之后又滞留白帝城。中二联写异俗。一是虎侵客。（荒蛮。）二是粔籹送礼。（可怪。）三是瓦卜。（迷信。）四是火耕。（原始。）末联宕开。这些异俗是非没人能定抠图，只须高枕无忧一笑置之。异俗使人郁闷。杜甫遣闷的方式是“不关渠”、“笑浮生”。